一家三口挤在狭小的地下车库，里面平铺着三张小床，两个人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。“这两个都是我的‘宝贝’，天天得守着，不然心里不放心啊。”郑才君口中的“宝贝”就是躺在床上的妻子和女儿。
25年前，生下女儿没多久的妻子便生病了，从最先身体失去平衡走路乱冲，到现在话都说不清楚，病情变得非常快。“医生说是后脑萎缩，是一种家族遗传疾病，现在女儿也是这样，她们两个身边离不了人。”郑才君说，这几十年下来确实很苦，但一看到她们两个在身边，总感觉家还在，这让他很踏实。
海边定情
郑才君是强蛟镇峡山社区人，黝黑的皮肤、结实的身板一看就是出活的能手。因为身材比较矮小，大伙都管他叫“小毛哥”。别人口中的“小毛哥”可是个下海能手，只要他一出马很少有落空的时候。而妻子陈燕华是梅林人，从小就寄养在峡山的奶妈家中，高挑的身材，白皙的皮肤，即便现在因后脑萎缩，面部表情僵硬，仍能看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美人胚子。
“我老婆性子很好，以前身体好的时候说话都轻轻腔的，从来不会跟人多嘴。”郑才君说，因为跟陈燕华奶妈的儿子（也就是陈燕华的哥哥）是好友，隔三差五就跑他们家玩儿，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了这个文气又漂亮的女孩。“有时候借口是找她哥哥玩儿，其实主要是去看她的。”郑才君不好意思地说。一来二去，陈燕华也被这个直爽的汉子打动。夏季的傍晚，两个人手拉手迎着海风，走了一圈又一圈，有时郑才君也会扑腾跳到海里游几圈，等他上岸手里总会多点什么，小海螺、大螃蟹，扑腾出一阵又一阵浪花，逗得在岸边的陈燕华哈哈大笑。
“我老婆的亲生母亲是上海下放知青，生下她们两姐妹不久就回上海了。有一年，写了一封信过来，说是让她到上海去顶岗，但是她还是拒绝了。”说着，郑才君又顺手捋了捋妻子额前的头发。1989年，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终于走到了一起，生活平淡而又幸福。没多久，女儿的出生，更是给这个家庭增添了莫大的欢乐。
厄运袭来
一家三口，丈夫勤劳，妻子贤惠，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，这样的日子虽说清苦，但爽朗的笑声总能将小屋填满。
老婆跟了我，还为我生下那么可爱的孩子，作为男人，理应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过更好的生活。抱着这样的信念，郑才君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便出海抓鱼，可能太过于迫切想改善生活，郑才君跑到了上海做起了鳗苗生意，不料没多久就赔了五六万元。“那个时候的五六万元不得了了，在宁海都能买套房子了。”从不皱眉的硬汉，那段时间眉头紧锁。看着丈夫没事就蹲在一旁抽烟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，郑燕华急坏了。后来想着自己曾经学过理发手艺，就在村口开了一家理发店。钱虽不多，但应付家庭开支足够了。
看着每天早出晚归的妻子，郑才君看在眼里，疼在心里。海边人只有到大海里才能讨到生活。郑才君又开着自己的船到舟山嵊泗捕鱼，愈是浪头大，郑才君就愈往哪里赶。“一个浪打来，根本看不到天，船里干活的小工都跑了好几个，他们都说我不要命了。”虽然冒险，但这一趟出海，让郑才君赚到了。捕鱼的季节去海里，闲时就到海塘里培育蚶苗出售，没多久不但欠下的债务全部还清，还有了一点积蓄。
如果日子就如这般，那郑才君和众多的渔民一样，靠着大海，靠着勤劳，一定能过上富足的生活。但生活，总会给你开各种玩笑。
一天，在理发店的妻子突然走路摔了，等扶起来，又横冲直撞。郑才君马上带着妻子到医院，宁波，上海，北京，一路跑去，医生的诊断都一样：后脑萎缩，这是遗传性疾病，无药可医！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妻子，从不掉泪的郑才君总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抹泪。“其实她姐姐和母亲三十几岁去世，就是因为这个病。”既然无法治愈，那就让她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。抱着这样的信念，一直在大海驰骋的这条“蛟龙”，从此生活的空间仅局限于家里的这方天地。每天的生活也从原来的跟大海打交道，变成现在的一日三餐，洗衣打扫。
原本以为妻子的病已是家中的不幸，但女儿在23岁那年，突然也跟妻子一样，先是走路不平衡，没多久就出现面部抽筋，无法独立行走。看着漂亮可爱的女儿，在花一样的年纪，还没好好享受过生活，如今也跟妻子一样，郑才君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。一夜之间，这个硬汉的似乎苍老了很多。
不离不弃
生在海边、长在海边的郑才君性格上也有如大海般的坚韧。“既然无法改变，我只能去接受。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们母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开心。”考虑到家中的生计，现在每天凌晨三四点甚至更早，郑才君便去海边摸鱼抓虾，“每天起床的时间得看潮水，不然的话肯定得跑空趟。”结束海塘的活计，又得匆匆赶回家，给母女俩做早饭，洗漱，打扫卫生。到了傍晚又要赶去海塘喂虾，回来了才能给她们做晚饭。这重复的生活，一日又一日，一年又一年。
“生活累点不要紧，关键是晚上没法好好睡。”郑才君说，妻子因为生病，一到晚上就不睡觉，一直喊着上厕所，有时候几分钟里能上四五趟厕所，有时候人刚有点迷糊想睡觉，躺在身边的妻子就开始叫了，见叫不醒，就用手来抓。“反正一到晚上睡觉，她就开始闹，这二十多年下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。”有时候，妻子看着疲惫的丈夫，担心控制不住要吵醒他，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叫郑才君在半夜把她推到屋外坐一会儿，让他在床上睡个十几二十分钟。“病人都这样的，她可能自己都没法控制自己，我总不能跟她置气啊。”实在熬不住了，白天郑才君就把妻子推到诊所，自己回家躺一会儿。
因为要照顾着海塘里的鱼虾，又要担心家中的妻子和女儿，每一天郑才君都在路上赶。“现在女儿病情相对还好，家里有事还会打电话给我。有时候刚到海塘，女儿电话打来，妈妈摔倒了，我又骑着三轮车赶回来。”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，别人承包的海塘能收个好几万，甚至十来万一年，郑才君的却只有万把块，甚至才几千块。“现在镇里给办了低保，家里勉强能应付。日子穷点不怕，只要家里人在一起就好。”现在的郑才君说最怕的就是自己生病，如果自己病了，那这个家就完了。前年，正在海塘劳作的郑才君突然不会动弹，被村里人紧急送往医院，“当时我就想，这下完了，连我都要躺床上了，她们怎么办啊。”幸好，经过治疗和后期恢复，半个月后，郑才君又恢复健康。
常年躺床上的妻子，胃口也不怎么好，为了让妻子有一个好体力，郑才君隔三差五就推着妻子到诊所，让医生开点“营养针”，在他心目中，只要妻子有一个好体力，就能有多一天的陪伴。
陪伴是世上最常情的告白，这个渔家汉子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诠释，有那么一种爱，温暖而又真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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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责任编辑: 吴梦莉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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