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30日,一个普通的周五。近午夜时分,台州市公安局椒江分局禁毒大队副队长李明德却开着警车赶往市局。路边的夜宵摊颇为热闹,但李明德没心思瞄上一眼,因为车上有一份案卷材料,得马上送回局里。
同一时间点,同一条路上,坐在白色别克车上的强子也在赶时间,他要去送东西——驾驶座边的扶手箱里,有一包烟盒,里面装着的,是一小袋冰毒。
昏黄的路灯下,白色别克车和对向车道的警车,擦身而过。强子的车加速度向前行驶,与警车交汇时,李明德瞥到了他。李明德狠狠踩了一脚刹车,可别克车连减速都减,自顾自开远了。
强子是名毒贩,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打照面了。
李明德稍一犹豫,没有追上去。近日在接受采访时,他回忆说,当时没有选择动手,是因为他认为抓捕时机并不成熟。
赌徒的“机遇”
在台州椒江的地下赌场圈,一旦有人问,那个有些秃顶的大块头在哪时,不少人就知道,强子又有新债主来要债了。
28岁的强子,是本地的小混混,好赌,欠下了近百万元的外债,他常抛下妻子和2个孩子,外出躲债。但自从去年底开始,强子却似乎不再担心债主上门了。
这不得不提一个人——强子新认识的朋友龙哥。
2017年底,龙哥再次出狱,50多岁的他,头发已经有些花白。机缘巧合,他来到台州找朋友叙旧,在酒桌上认识了强子。
两人很快混成了朋友,一次大醉后,强子问龙哥怎么进的监狱,龙哥拍拍他肩膀:“贩毒,被判了15年。”
没想,这不但没吓到强子,反倒让他寻到了一条“致富路”。潦倒的两人,很快达成了共识——一起贩毒,有路子的龙哥提供货源,有人脉的强子散货。
龙哥回了老家湖北,不久便有消息传到强子耳边,货源有着落了。
“大河,发财的机会来了。”一收到消息,强子马上打电话给了“好兄弟”大河,大河很快就赶来了。两人召集了几个“马仔”,让他们主动去找吸毒的人,散出有货的消息。
很快,这条消息传遍了“毒友”圈。货还没到,强子他们的微信上,已经多了不少“毒友”。
风声也同时传到了章安派出所。2月初,副所长老杨摸排了基本信息后,去了椒江公安分局禁毒大队,老杨此后从李明德处获悉,其实禁毒大队早已盯上了强子。
这几个月下来,强子俨然已经成为了台州地区的毒品最大供应商,他还和人合伙开了一家棋牌室,由大河负责打理。
毒贩和赌徒,白天是不太会露面的,而一到晚上,则是他们的狂欢时间。除了给毒友送货,强子和大河常常夜夜笙歌,或者流连赌场,日子过得好不惬意。强子的豪爽,也受到了KTV夜场女子的欢迎,很快,他就和其中1名女子,在七号码头附近租了房同居,偶尔才回趟家。
强子的风流,让李明德更加头疼了。原本,强子赌博时就有一定反侦查能力,成为毒贩后,警方追踪他更为不易。如今,强子多了一个落脚点,这意味着,警方的布控范围要随之加大。
失败的抓捕
3月14日中午,李明德收到风声,强子的白色别克车上了高速,预估驶往湖北方向,他极有可能去“拿货”了。按照强子的习惯,他一般会在拿货地住一晚,再往回赶。
李明德本有时间好好部署这次抓捕行动,可就在第二天清晨,他又接到了消息,强子的车已经回到台州境内,而此时,布控强子的警力却并没有充分到位。“目标出现,分3路行动,我去棋牌室。”李明德急得连打了好几个电话,安排人去拦截强子。
强子并不知道,警方已经盯上了他,但他却依旧警惕着周围的一切。
用李明德的话来说,强子确实是个“当坏人的料”。进入台州境内后,强子的车就好像“消失”了,他穿梭在这个生活了近30年的城市,将车开进小巷、居民区,避开了大部分的监控。
李明德原本已经不抱希望,只是想碰碰运气,他凭直觉开着便车“杀”向强子开的棋牌室。没想到,冤家路窄,李明德还没到棋牌室,便在一家小旅馆门口,看见了强子的白色别克车。
急转,掉头,李明德跟了上去。尾随强子十几分钟后,李明德却被一个红绿灯给拦了下来。那一片区域正在修路,人多车又杂,在一片扬尘中,强子的车不见了踪影。
跟丢了!警方再次发现强子的车时,已经是在一个小商品市场门口。当李明德赶到市场时,没想又正面遇到了强子。
眼见他发动车,眼见他放声大笑,眼见他呼啸而去,李明德却只能熄了火,静静坐在车里。他心里明白,强子的交易已经完成,这时再抓捕,已无济于事。
狭路相逢勇者胜
接下去的大半个月,强子又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。他大约是个享乐主义者,欠了一屁股的赌债,却丝毫不在乎,夜夜出现在KTV和夜宵摊上。
强子的货,很快便被几个能干的“马仔”散完。清明节放假前,李明德又收到消息,强子又要动作了,只是他没想到,这一回,竟然是上家龙哥自己带“货”前来。
要说龙哥,也是个“传奇人物”。9岁时父母双亡,吃百家饭长大。年少时曾帮警方抓过偷电缆的人,立下功。但因为一次酒后失手,故意伤害他人致死,他被判15年。2007年出狱后,他被人带去缅甸做生意,回国时带回一包麻黄素(毒品),入境便被警方抓获,又被判刑15年。
遇上这一号人物,李明德心里也没底,他只能做万全的准备。
4月4日下午2点。龙哥驾驶一辆银色的长安面包车,驶入了台州进内。在即将进入章安高速收费站前,一辆金色面包车,超到了龙哥前面。随即,一辆黑色小轿车,从后面贴近长安面包车。
龙哥并不知道,自己已是围棋中那枚“子”,即将被警方“吃掉”。
金色面包车缓缓驶入收费站,十几秒过去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。龙哥有些不耐烦,按了几下喇叭,他没想到,前面的司机竟然拿着“斧头”下了车。
“要债?还是黑吃黑?”龙哥还没来得及反应,只听见“哐——”一声,自己面前的挡风玻璃,碎成了蛛网状。龙哥抬手要锁门,却捞了空——门被强行打开,耳边传来吼声和玻璃爆碎声,“别动!听见没!别动!警察!”
李明德将这几个月来的克制,都爆发在了这句正义凛然的吼叫中。这些年的抓捕中,李明德发现,消防斧是“破车”的利器。面对穷途末路的毒贩,拿着斧头出现,容易给他们产生错觉,趁他们那几秒愣神的时间,便足以将他们拿下。
抓获龙哥后,他们从车里缴获冰毒500余克。
贪心不足蛇吞象
而前来交易的强子此时在哪?原来,就在强子要上高速收费站时,他远远地看到收费站人头攒动,响声不断,便察觉事态不妙,直接一把方向,调头驶入附近的一条小路。
这条小路,通往的正是强子的老家。尾随在他车后的老杨,很快就被亡命逃窜的强子甩了。老杨在田间地头,一时失去了方向,以为抓捕即将失败,他心头烦闷不已。
谁也没想到,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。强子的白色别克车,竟然出现在了高速拱桥的正下方。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,不甘心的强子,想从小路探探虚实,没想到,正好遇上了支援老杨的面包车。
强子眼见不对劲,飞速挂上倒挡,油门一踩到底,白色别克车开始疯狂往后飞驰。警方的面包车也不甘示弱,爆发着轰鸣声追了上去……
这条沿河的水泥老路,靠河一边是隔离带,另一边则杂草丛生,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。就在这条小路上,两辆车疯狂追赶,蛇行了近百米,直到——“砰!”
白色别克车的车尾狠狠撞上了隔离带,在地面上转了半个圈后,车头换了一个方向,扬起尘土来。轰鸣声没有停,强子并不打算束手就擒,他再次将油门一踩到底,然而失去控制的车,再一次撞上了隔离带。
车,开不动了。强子锁上了车门,但是警方拿着消防斧再次出现……这次,这个200斤的壮汉终于被3个民警死死压在了地上。此时,哭喊声传来,“我还有2个孩子要养,赌债还没还清,我不能被抓啊……”
目前,强子、龙哥以及大河等9人,已经被椒江警方刑事拘留。享受完暴富的快乐之后,他们即将面对法律的严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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