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像练习生、网拍模特、网络主播、海外驻唱歌手……在选秀综艺大热、网红喷涌而出的时代，普通人离成名有多远？90后徐虹（化名）告诉记者：梦想还没实现，就因制作“模特卡”稀里糊涂借了一笔钱。因为想成为艺人，她去某影视公司应聘，被要求到指定影棚拍模特卡照片，钱不够就贷款。之后，她发现公司原本的承诺成了泡影。这些影视公司到底有多少“坑”？记者为此进行了一番调查。
门口挂着“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会员单位”标牌。
“有多少付多少，剩下从报酬里扣”
去年国庆期间，徐虹偶然得到一个做电视剧“前景演员”的机会，她交了300元中介费，也生出闯荡演艺圈的念头。11月2日，她收到一则来自上海巨方传媒的礼仪岗位面试短信通知。11月3日，她按短信提示前往面试地点，发现公司名字是“上海荧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”，与短信不相符。一位高姓导演和另一位老总分别与她谈话，提供了几种选择，包括偶像练习生、网络主播、海外驻唱歌手等。
徐虹称，高导夸她条件不错，可以去韩国做偶像练习生，并拿出手机帮她拍照片和视频，拍完就发送出去。过了一会儿，高导看了眼手机告诉她，偶像练习生当不成，对方不要，但称被主播组选中了。紧接着，另一位老总安慰道，当偶像练习生每个月只能挣三四千元，还不如做主播或驻唱歌手，包吃包住，还车接车送。驻唱歌手与公司一年一签，签证费及押金1万多元，有了经验后，月收入可达5万元至7万元。见她犹疑，老总便建议她先做网拍模特或演员，再去马来西亚体验3个月，“我徒弟会带你们去，10人一批，每3个月一次；不合适的，在国内也保证让你做影视前景、综艺节目通告直至特邀演员。”经两人一番游说，徐虹确信这是一家资源丰富的公司，决定签约。
此时，高导称要先交5000元，用于支付推荐费和资料制作费，后者亦被称作模特卡。徐虹表示囊中羞涩，对方说有多少就付多少，剩下的从之后报酬里扣。于是徐虹就用支付宝转了3000元，对方给她一张拍摄需求单，须知里写着“模特卡拍摄由委托人自愿选择我公司委托拍摄机构进行拍摄”“不包含一次性化妆品费用”，指定其前往某摄影棚拍摄照片、制作影集。离开前，两人还对徐虹说：“我们不保证能把你包装成赵丽颖，但能让你红起来，到时别忘记我们！”
一个多月只有影楼给她1个活动
当天下午，徐虹到指定拍摄点——龙华西路31弄58号，发现是家叫“福禄贝尔国际摄影”的影楼。她告诉前台是荧视介绍来的。一名女子热情接待，并推荐化妆师和摄影师。化妆费有各种档次，徐虹选择了3800元这档，化妆师建议她加200元送一套古装，徐虹同意了。数小时里，影楼为徐虹拍摄近600张照片，远大于6张模特卡需要的数量。其间，化妆师透露：影楼和荧视是两家公司，除了给她做模特卡，还能提供写真集、视频、全部底片和推荐资源，并免费赠送5次化妆，4套模特卡费用，有档次1.2万元至1.6万元的套餐。化妆师称，即使单做一份古装写真材料，就要6000元，不如套餐划算。
徐虹称没那么多钱。化妆师拿过她的手机，打开支付宝“蚂蚁借呗”，称其额度高可以用，接了活每月还4000元，几个月就回本。徐虹脑子一热就付了1.2万元，收款人为“杨医铭”，换来一份“徐汇店摄影看样选片表”，盖章公司又成了“上海宏稚文化传媒有限公司”。更奇怪的是，当天晚上11时，荧视文化公司老总得知她“有能力借贷拍摄”，让她尽快补交2000元。徐虹不得不继续用“蚂蚁借呗”支付，这次收款方又变成“上海靓高文化传媒有限公司”。
让徐虹不能接受的是，一个多月来，只有影楼给了她1个活动通知，荧视文化没再主动推荐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。
记者求证
劳务输出从事文艺表演不合规演出经纪会员名单未见“荧视”
记者咨询多位业内人士得知：与影视公司签约不需要交押金，制作模特卡等资料更是公司分内事。收到简历去面试，双方认同即可签约。对于要提前支付款项的服务要格外谨慎。
根据《文化部涉外文化艺术表演及展览管理规定》，申请从事涉外商业和有偿文化艺术表演活动资格的经营机构，须具备经文化部或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文化厅（局）认定的对外文化交流业务和能力。规定也明确禁止以劳务输出输入名义，或通过旅游、探亲和访友等渠道，从事文化艺术表演及展览的对外交流活动。
记者在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的演出经纪会员名单里，未找到上海荧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名字，协会表示“网站上没有那就是没有”。
记者体验
发照片就面试，海外驻唱无门槛
记者从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了解到，“杨医铭”是上海巨方文化传媒有限公司，就是给徐虹发面试通知的那家公司法人代表。巨方传媒经营范围是为企业提供文化艺术表演策划和礼仪服务，没有“经纪”业务。选片表上盖章的“上海宏稚文化传媒有限公司”地址为影楼。
记者搜索发现上海荧视文化仍在招聘网拍模特、驻唱歌手、试衣模特等，“无经验，学历不限”，月收入从1.5万元到7万元不等。记者设法添加高导微信，发现其朋友圈里有各种诱人信息，招聘驻唱女歌手时声称“上一批团员在吉隆坡旅游和工作都很开心，每个人都赚了几十万元回来。”记者试着向高导打探，对方称驻唱歌手“只招女的”，随即问记者要照片并询问护照情况。看了照片，让记者第二天前往打浦路443号荣科大厦1206室面试。
次日，记者如约来到荣科大厦12楼，公司门口挂着“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会员单位”牌子。进去后，前台让记者填写《兼职、广告、影视剧艺人视镜档案》，除基本信息，还要选择面试项目，包括影视剧、平面、广告、商演、国外驻唱、主播和偶像练习生。50平方米左右的空间由三个单独小办公室和一间试镜小影棚组成。显眼处还标识了“演艺许可证编号为沪字演（经）00-0510”。
跑调也过关，要模特卡才能接活
一身黑色、身形微胖的高导匆匆赶来，让记者直接进小影棚，脱掉外套试唱。他将一台摄像机对准记者，说了句“要发给吉隆坡的人看”。记者注意到摄像机红色的录制灯并没打开。记者唱了两首歌，不仅忘词还跑调。高导听完，未多加评论便直奔主题。
“资料有吗？吉隆坡驻唱，来回机票、吃住我们都包，但签证费我们不付，签证是3个月到1年的工作签，7千元到1万元，你能承受吗？”看记者迟疑，他又称：“签证费我们可以代付，但资料费还得你出，就是海报、照片、视频，只要3999元，到我们公司的棚里拍。至于签证费，以后从你工资里扣。”
交了钱就可以去吗？高导让等通知，称必须先去棚里拍资料。至于驻唱环境，高导说就是剧场、室内演唱会，“和国内酒吧不一样”。“你现在能付多少？”高导又把话题转到钱上，在其追问下，记者称只能承担不超过1万元。
“我帮你全部弄好也就1.1万元，包括签证，机票吃住、酒店式公寓都是我们的。你一挣就是3万多元，很快回本的。”记者试探问“能否做网拍模特”，高导表示，只要提供资料就行，“你现在拍个网拍也行，明年过完年再去吉隆坡。到了那里，不用和我们续合同，想待多久待多久。”不走签约流程可以吗？高导略带威胁地说：“如果没熟人，没有公司担保，怎么给你好的资源，到时连工资都结不了。”
催促面试者拍摄，资料是通行证
见记者有签约意向，高导带记者到办公室接着聊。他甩出一叠带有手写发票的合作协议，大部分都是90后，不少是沪上知名学校在校生，付款金额从1980元到4980元不等。
为让记者放心，他拿出驻唱歌手合同协议样本。记者留意到薪资收入一栏写着驻唱歌手总收入的50%要作为劳务费支付给剧场、队长和荧视文化公司。乙方工作不满30天算违约。没等记者答应，对方就填写拍摄资料需求单，催促记者当天就去拍。
高导还出示一份《非专业艺员合作协议》，记者指着其中一条“确保乙方有活动和报酬”追问如何保证，高导答：“你有资料的话，每天都有通告，资料就是通行证。”
谈话进行到一半时进来一个电话，接完电话高导恭喜记者说吉隆坡那边“通过了”。这时一位体型高大的男子进门，高导介绍其是公司老总。老总说：“去吉隆坡的，钱很多，又正规，他们要看下（身材）。”随后要求记者“双手叉腰，挺胸、收腹、提臀、肩打开露出锁骨、脚并拢、转一圈”。然后示意高导没问题。
高导再次强调资料一定要拍，“今天你就签合同，直接到棚里拍摄，拍完就有模特卡、相册、光盘、视频。至于费用，现场能付多少付多少，之后从报酬里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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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责任编辑: 慕丹萍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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